第4章 将你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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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原来这是叫簪子啊……”谢晗朗表情冷冻了下,自己是大人家小姑娘八岁的大哥哥,怎么能这么丢人?于是他马上就故作自然地问她:“簪子是你自己买的?很漂亮。”

    叶思雨摇了摇头,水一样闪亮的眸子黯淡了下去,她声音低低地说:“是妈妈送我的。”

    叶德轩和前妻王茉还在小思雨六、七岁的时候就离异了,然后王茉就改嫁到巴黎去了。她一年能回来看两次小思雨,过年一次,生日一次。这个簪子就是三年前春节王茉回国来看女儿时送给小思雨的。

    思叶雨一伸手就把头上挽得好好的簪子给拔了下来,长长盘上去的一层秀发就那样打着漂亮的卷儿落在了她小小的肩头上。

    谢晗朗不解,问她:“好好的,怎么拿下来了?”

    叶思雨长发披肩,这样一看模样倒稍显得有些许成熟了。

    她把簪子拿在手里看,样子有点儿难过,她说:“那一年妈妈又回国看我来了,我特别开心。好久没有看到妈妈了,我都开心到要哭了。”她走到谢晗朗桌子的那一边去,把胳膊肘拄在桌面上,两手托腮,好像在回忆什么的样子。

    那一年春节前,叶思雨发了三十九度七的高烧,一直不退,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点滴。

    叶思雨从小就是生病的时候会特别想妈妈、粘妈妈。爸爸、妈妈分开后,她一直告诉自己说,妈妈不在,生病时也不会有暖暖的被窝和香喷喷的银耳莲子百合粥,因为爸爸笨笨的,也很粗心,只会一个劲儿地催她吃药,让她乖乖打点滴。

    她也不说她害怕尖尖的闪着光芒的针头了,再也不说。因为没有妈妈在身边抱住她的小脑袋亲亲她的额头,说“宝贝儿,不怕喔,妈妈陪着你,咱们不看就不疼了,就跟蚊子叮了一小下似的,乖啊……”

    叶思雨脸上的表情那么忧伤,稚嫩的脸庞上有了和一贯调皮粘人时不同的郁结。

    那……应该是一段难过的回忆吧,谢晗朗不觉动容,他摸摸小思雨的脑袋说:“你的爸爸、妈妈虽然分开了,可他们还是你的爸爸、妈妈,会跟以前一样喜欢你、疼爱你,这一点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

    叶思雨沉默着摇头,绕过桌子走到谢晗朗跟前,然后就坐到他旁边去。

    谢晗朗有一刹那的别扭,因为虽然这张椅子很宽敞,可是让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儿也坐上来,就很挤了……

    两个人并排挤在一个椅子里,谢晗朗看她好像要说什么的样子,也就没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往一边挪了下。

    叶思雨把簪子拿在谢晗朗的眼前,说:“妈妈带着它来看我的,我觉得妈妈戴上它好漂亮,就一直盯着看。”

    那个时候王茉摸摸女儿越来越长的头发,心里也非常感慨:这么多年过去了,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出落得越来越水灵可爱了。

    王茉当即就把那个簪子从头发上取下来递给小思雨,说:“它叫‘挽月’,很漂亮喔,妈妈把它送给你当作今年的生日礼物好不好?”

    叶思雨听了王茉的这句话一愣,然后就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试探着问:“妈妈,那今年我的生日你不会回来看我了吗?”本来看妈妈摘下簪子好像要送给她的时候,叶思雨还是很开心的。

    可是她一直都是一个敏感易受伤的孩子,她只是把欢笑的样子表现得更阳光灿烂,把悲伤的情绪渲染成了耍赖时不懂事的赌气。所以大人们都觉得她就只是个开朗可爱的小不点儿,不会想太多。可事实上,她从听到妈妈的话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今年的生日,妈妈大概不会回来了。

    王茉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既幸福又温情的表情,她亲亲小思雨的脸蛋儿,然后拉着她的小手去摸自己的小腹,说:“宝贝,你就要有一个小弟弟了,开不开心?妈妈今年回不来咯,可是明年春节会给你带回来一个可爱的小宝宝。”

    叶思雨拿着簪子,心里酸酸涩涩的,可是妈妈那么开心,她也只能跟着开心,她知道自己笑起来的样子很甜美,妈妈最喜欢。于是她绽开一个可爱的笑容,仰着脸儿道:“嗯!嗯!开心!妈妈你一定要好好把弟弟生下来哦,然后明年带着他来跟我玩儿。”

    王茉开心地笑着,摸摸女儿稚气的脸蛋儿,说:“哎呦,我的傻小妞,那个时候他才那么丁点儿,还不会和你玩儿,哈哈哈!”

    从那个时候起,叶思雨就知道,她以后的每一年里,应该会很少能够再见到妈妈两次了……

    妈妈有了自己完整的家庭,有了更深的牵挂和走不开的宝贝。

    谢晗朗一直在认真地听着,听完就是长久的沉默。

    他其实很想安慰这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可是却又嘴拙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小思雨没有哭,只是一直看着那个簪子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在讲一个很感伤的故事,但也仅此而已。

    然后她一拍大腿从椅子上站起来,说:“好啦!以后我看到这个‘叉子’就不再会只是想到哭鼻子要找妈妈了,我还会想起你——”她冲着谢晗朗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儿,然后得意地笑着说“叉子哥哥!”

    叉子哥哥……

    谢晗朗无语地看着这个小毛孩儿,皮笑肉不笑。

    他发现自己总是被这个小屁孩儿杀个措手不及,总是始料未及地听到她语出气人的各种论调,比如他已经老了,再比如……这个“叉子哥哥”。

    “不许乱叫!去画你的画儿去。”于是,谢晗朗故意板着脸这样说。

    “不画,没劲。”她反抗。

    “你个小屁孩儿,不好好学习。”他站起来去拉她,说:“我带你出去,我陪你出去写生。”

    最后,叶思雨还是兴趣缺缺地拿上一把在谢晗朗看来实在没有什么区别的铅笔和一个破破烂烂的本子跟着他出门去了。

    两个人走到市中心最大的公园。

    叶思雨指着水上的石拱桥跟谢晗朗说:“那个拱桥,我以前来这里写生总会画的,看着很有味道。”

    谢晗朗还没看过叶思雨画画,她的画作也不肯让他看,他好奇极了,总想知道她的画是什么样的,一时兴起,就说:“那我去桥上站着,你画个素描怎么样?”

    哪想,叶思雨把铅笔一端抵在下巴上,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会儿,居然说:“不行,你站过去会破坏风景的完整性,俗!”

    “……”

    谢晗朗被打击了,他觉得再跟这个小屁孩儿呆几天,自己一定会被气到七窍流血。

    他就纳闷了,自己在部队一直被首长夸耀是年纪轻轻便训练有素、不输特种兵,凭忍耐力和持久抗战力,他还没服气过谁,怎么就被一个小女孩儿轻易给将军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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