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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惯性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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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薇三两步踏上楼梯,突然又顿住,面前是沉寂的夜色,掺着黎明的微光。她在昏暗的光线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下了楼。她板着脸路过沙发上的人,快速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机:“不行。”拨下三个数字,自言自语似的,透着怒气,“你这样必须给我滚去医院。”

    把祁叙在医院安顿好时,已经天亮。

    急诊医生揪着她这个家属发火:“病情这么严重,为什么现在才送过来?”

    傅薇抿着唇,像一个挨训的学生家长:“他刚从h市回来……会不会有并发症?”

    “h市?”年近五十的医师看起来极为愤怒,“你们是怎么看管的病人,这种情况需要马上手术!”

    傅薇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句一定会挨骂的话:“他希望保守治疗。”

    在科室里被进行了一大波医疗常识教育之后,主治医师总算同意保守治疗,因为在h市接受过初步诊治,他开了几瓶第二天用的点滴和药物,气愤地送走了这个不负责的病患家属。

    忍耐了很久的傅薇走出科室,长出一口气,拿着单子办理住院手续。一一料理完,把药送去祁叙的单人病房。她沉默地收拾着从家里带过来的生活用具,有条不紊地放进抽屉和衣柜里。一切就绪,她一言不发地转身出门。

    祁叙漠然看着傅薇忙碌的身影,在她开门时把她叫住:“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决定。”在一个只有狭窄单人床的地方,他不认为自己可以保证应有的睡眠质量。另外,走廊上经常有奇怪的鬼哭狼嚎。

    傅薇背对着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手心,“你还想怎样?”

    “显然你没必要自作主张,这违背我的意愿。”

    “那你的意愿是什么,在家躺着?”

    祁叙不再说话,漠然躺在白色的床单上,好像生病的不是他一般。

    傅薇忍无可忍地发作:“你要自己做主是不是?好啊,从现在开始,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她脸色阴沉,一句话都不肯多说,摔上了门。消毒水味浓重的走廊里,推着轮椅路过的护士对她皱紧了眉头。她轻轻弯腰说了声对不起,拎着包快步跑出了住院部。

    到住院部大楼外,她俯下身子喘气,眼角已经渗出了眼泪。

    包里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了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傅薇接起来,木然地“喂”了一声。

    听筒里的声音带着雀跃:“嗨,薇薇,很抱歉隔着时差打扰你,这个点你还没睡醒吧?我收到了你的短信,但我的手机在这边不知道为什么没法打电话,只能用当地电话打给你……负责任地告诉你,我的行程提前,小年夜就能回来!”

    傅薇听出对方的声音,下意识地唤了声:“尧尧。”

    雀跃一敛,戚尧听出她声音里的疲倦,声音低下来:“怎么了?”她联想起傅薇给她发的短信,了然地试探她:“又是因为你哥?可怜的vivian小朋友,你每次都威胁要跟我绝交,但每次都不会实行……”

    宠物店风波的延迟,让她歪打正着地戳中了傅薇此刻的心事。

    “你跟他不一样。”傅薇的声音冷静又忍耐,“我保证这是我忍他的最后一次。”

    戚尧在电话那头摊了摊手,又想起她看不见,声音万般无奈:“同理,你每次都说这是你忍他的最后一次,心软的薇薇~”

    “我改主意了,你跟他一样。”

    “喂喂,不要这么绝情啊!”戚尧连忙挽回她,这下连她也听出了傅薇这回的不同,“怎么了?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事?上回你跟他吵成这样,还是他逼你放弃跟进战事报道的时候。”

    “不知道。”一夜没睡,傅薇的眼圈青黑,眼眶微微发红,她坐在医院路旁的长椅上,微微仰起头,把眼里的水泽蓄了回去,“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迁就他放弃我的职业理想,放弃我的闲暇时间去应付他心血来潮的要求。七年了,现在我觉得,这样的迁就没有意义。”

    她声音微哑,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一点意义都没有。”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嘈杂,戚尧和人用英语低声交谈了几句,歉意地回到电话前:“我现在有些急事,以后再联系你……”她为难地斟酌着安慰她的词句,“至于你哥……我记得你对我说过,对待神经病,需要额外多给他一次机会。”

    “他是个不管给多少次机会都死不知悔改的神经病。”

    “那……总不至于跟他断绝兄妹关系?”

    似乎是线路受阻,戚尧的话还没有结束就被切断,手机闪烁着跳回了待机屏幕。

    傅薇把手机放回包里,在拂晓时分的长椅上坐到行人渐多。深冬的枯枝飘下几片尚未凋尽的黄叶,静悄悄落在她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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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会如期而至,祁叙的缺席并没有给傅薇的同事们带来多大的遗憾。一年一度,公司下属的几本财经杂志的人员聚在一块儿,聊年底的分红和酒会结束时的抽奖。

    地点选在滨江的顶层宴会厅,夜色酣浓,华灯初上。领导发言结束后,策划部安排了几个携手奋进式的催泪视频,配合着无节操的节目和游戏抽奖环节,笑泪结合。忙碌了一年的照常收尾。

    刚进公司的李萌感性地抹了两把眼泪,眼线被纸巾擦得糊开黑色的余晕。

    傅薇感慨了下刚入职场的新人就是感情充沛,无奈地给她递了张新纸巾。

    李萌绾了个古典希腊发式,嗓音透着股哭腔,冲她一笑,显得十分滑稽:“谢谢……欸,刚刚发言的那个怎么不是我们主编?”

    傅薇微笑的脸稍显僵硬:“据说病了。”

    李萌夸张地“啊”了声,显得十分惊讶:“主编那种健身狂人,身体素质居然这么差?”

    “……”傅薇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缅怀你的主编了,抽奖开始了。”

    李萌果然惊呼一声甩开纸巾,全神贯注地回头盯着大屏幕。傅薇摇头笑笑,转身出了会场,给易白打了个电话,叮嘱他一定要拦着祁叙拔管子回家,一定要逼他吃药,一定要……

    易白哀声打断她:“这都快一礼拜啦,他也确实能回家了。”这姑娘一星期以来一天三次叮嘱他同一段话,风雨无阻日夜不辍,他老婆的脸色已经晴转多云,多云转阴,眼看着就要下冰雹了。

    如果祁叙回家,他们就又要日日相见了,而她这几天显然没有心情应付他的脾气。傅薇站在没有暖气的走廊里,露在空气里的胳膊有些凉。她一手抱着胳膊,陷入了沉默。

    易白听她没有反应,继续苦心麻婆地游说:“你也知道,自从伯父伯母双双过世后,他就很不喜欢医院。”

    傅薇一怔。

    七年前的那个夏天再次向她袭来。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报纸黑色字体的头条,频繁的遇难者家属采访……kn703次航班失事,机上乘客与乘务人员重伤五十一人,死亡十七人。一场特大空难,带走了祁天佑夫妇。

    空难发生之后的几年里傅薇时常想,她是不是一个灾星体质的人?原本就是孤儿,好不容易被一个不错的家庭收养,不过一年,养父母又遭遇了这种不幸。

    养父是当场身亡,养母被救援人员救出时尚有脉搏。手术室外的红色警示灯亮了一夜,她陪着祁叙守在医院走廊。第二天拂晓时分,她出医院去买早饭,捧着热腾腾的馄饨回来的时候,主治医师走出了手术室,宣告病人死亡。

    短暂的寂静,祁叙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医院,是她签的死亡通知书。她清楚地记得他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那个背影,沉默又萧索。

    那时她还在上高中,留在养父母身边。而祁叙刚刚大学毕业,常年在外,一年也不回家几次,他们的交流并不多,法律上的兄妹关系也形同虚设。她被一个人留在医院里,呼之欲出的眼泪因为这个漠然而凄冷的背影变成了长长的沉默与茫然。

    没有一句交代,祁叙留给她的只是一双孤漠的眸子,对他而言,她的存在可有可无。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冷静,甚至嚣张跋扈,傲慢地拒绝所有的伤心和脆弱,好像父母的去世对他而言并没有多大的触动。可是她能感觉得到。从每天凌晨他在客厅一遍遍的走动里,从他看书时经常半天也不翻一页的沉默里,清晰地感觉得到。他的隐忍与克制。

    那段时间她时常作为家属接受电视台的采访,忙于应付来自外界的抚恤安慰与好奇目光。祁叙的性子原本就少言寡语,那时更加透着股彻骨的寒意,不与外部接触。她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签下遗产继承协议书,不动产的产权证,以及……她的监护协议书。约莫从那时候开始起,他们就开始相依为命,各自分工了。

    ……如果不是这张监护协议书,也许她会是另外一个人吧。傅薇这样想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电话里冗长的沉默被打破,傅薇平静的声音透过磁波传入易白的耳中:“那就让他回去吧。”

    回到会场时,台上变换了一副模样,有一个略显面生的女人站在台上致辞,衣着简洁优雅,透着股职场新贵的大方气质。傅薇刚刚走到酒水台边,李萌急着把她拉住:“你去哪里了?差点错过了一场好戏。”

    “好戏?”

    “喏。就是这个女的。”李萌指了指台上的,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竞争对手家的一把手。平时没少抢占市场份额,到咱们公司年会上来凑什么热闹?据说呀——是冲着我们主编来的。”她眉毛上挑,连尾音都是飘的,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可惜咯,扑了个空。”

    聚光灯下,女人熟练的应酬式微笑礼貌而不失热情,张弛有度。傅薇的目光投向舞台,仔细看了一会儿,才认了出来。

    她有模糊的印象。金礼恩,一个颇具韩国风情的名字。

    ——嗞。

    手机突然的振动把她惊回了神,她按亮屏幕,竟然是付其誉:

    “周一晚上的地点改在翡冷,傅小姐方便吗?”

    翡冷,那家以艺术格调著名的法式餐厅?傅薇不明白他的用意,犹豫了会儿,打下一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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